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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丞秘阁编修唐书官吕夏卿太常博士馀如故制 北宋 · 沈遘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二三、《西溪文集》卷六
敕某:天禄石渠,典籍之府,礼乐之源,非修洁博习之士,则弗能称其任。
惟尔夏卿材质之美,术业之邵,预成《唐史》,遂参书阁,斯可谓能称其任者矣。
有司弊三载之治,故迁尔奉常博士,亦文学之选也。
往服厥位,益进于道,有以迪我显命。
可。
黄君行状 南宋 · 李吕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八八、《澹轩集》卷七
公讳崇,字彦高姓黄氏武城东人也。
世济之美,著于检讨吕公夏卿所撰。
太常丞讳扆,有隐德,远近尊之。
子孙服其教,往往为伟人吉士
始以其季子职方郎中汝寄累封为丞。
太常孙尚书右丞履,被遇神宗,赠至司徒,于公为曾祖。
祖讳汝臣,不仕。
父讳豫,用从兄右丞奏补假承务郎
皆以孝谨著闻乡邦。
公自幼力学,日记千言,人谓必大其门者。
年未冠而承务任以家事,遂无仕进意。
公兄弟三人,于序为次。
承务之丧,生计未裕,送终之费,皆从己出,初不谋于昆季,曰:「视吾锱铢之积,仅足以襄大事,吾知为人子而已。
及至葬,为礼甚备,亲者韪之。
母夫人孙氏春秋高,性严而多疾,公致养勤剧,得其欢心。
家素清贫,公独当干蛊之责。
其邻李某者颇尚气节,推服公之为人,愿辅公以经理,于是罄所有以付之,李亦倾家赀以合焉,随其所得,未尝较计多寡。
与之处十五年,终始若一。
公之兄游于外,不幸感时疫以殁,他人无敢往者,公毅然告行,千里还柩,检视其橐,得馀赀千缗,尽籍其物以归丘嫂。
公平居恭俭,自守一介,不妄取予,至其教子择师,虽辍衣食具无所爱。
由是公之二子学问涵养,蚤称令器,发策决科,为时闻人。
其伯氏实冠多士,郁有公辅之望,仲氏连宰剧邑,以爱民戢吏得名。
公方耆老,乘安车,左右就养,诸孙诜诜,俨侍其前,以娱朝夕,故吾里之父兄诲勉其子弟者,毕援公为美谈。
公以二子登朝,叙封右宣议郎致仕
某年正月十九日,考终于仲氏之官舍,享年八十有一。
其年十月某日,葬于九塾先茔之次。
建安游氏,封太孺人,通诗书,以礼法为内助,先公二十年以卒。
二子:长曰通判建州名某,次曰知南剑州沙县名某。
女一人,适免解进士刘纪。
孙四人,曰源、曰瀚、曰滋、曰浩,咸志于学。
孙女五人,长适右迪功郎倪冶,次则某之室,又次许嫁将仕郎吴应时,馀未嫁。
某始也升堂拜公,望之俨然,即之温然,危坐竟日,莫见其怠容。
虽遇臧获,不妄言笑。
退而询诸人,咸谓公自少壮至老未尝不然,然后知公诚敬之道得于天性,非勉强于顷刻之间。
彼所谓不言而躬行者,似未足以况公也。
公孝弟于其闺门,廉逊于其乡党,虽堙没幽塞,其潜光隐耀,宜积久而愈发。
矧惟笃生贤嗣,进用于时,所以显扬公之盛德,徒见其方兴而未已也。
姑述公之质行,以待太史氏之采择。
绍兴二十三年三月日,陇西李某状。
上天竺讲寺碑1194年 南宋 · 洪迈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二○、《西湖志》卷一三、《洪文敏公集》卷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南昌市
华藏世界,毗卢觉海,万亿河沙,诸佛菩萨,均以大慈能仁阐豁悲愿为出世导师,而随念融摄,从闻思修,使末劫有生,持戴瞻仰,如在其上者,惟观音大士为然。
自给孤灵山,胜身赡部,兜率、毗卢之宫,补怛、洛伽之谷,无量无垠,魔区鬼窟,未有不灵赫示化,畅宣正机,而放大光明,觉有缘众,接物利人,因病施药,直若家至户到者,惟钱塘天竺为然。
故其肇始于道翊师,示梦于钱忠懿,显祠于咸平,浮像于天圣,易十方于妙臻,还旧贯于元净,尘尘刹刹,久而愈昭。
于是有灵感美名之锡,当时宝光示现,浚发兆祥,绚烂隮升,上澈霄汉,湛然虚明,普照四天。
知制诰吕夏卿、龙图阁学士沈文通宝文阁待制陈轩纪载于前,可覆视也。
遭靖康孽火,鞠为灰烬。
蒿目浅智,意其复初为难。
人天护承,否极必泰。
大驾南巡,狩临是邦,绍开中兴,宁济方夏。
虽英谟雄烈,士业得以凭藉;
然窈冥沕穆,非菩萨焉依?
凡请雨谒晴,不嫌于屡,故六七十载,昭事愈饬。
传序三圣,年增岁加,锡銮和铃,荐往法驾。
内帑金币,俾建经、钟二楼,会法安僧之堂、罗汉之阁、水陆之宇,视所应为,次第崇立。
孝宗创于西北隅,启十六观,赐之玉缶觚彝,珠宫金相,宝冠缨络,价值数十万缗,亲制赞文,特书两扁,终之以法输宝藏。
圣安太上亦揭贲云章。
今皇帝又申永作天台教寺之旨,凡禅律贤首,慈恩异宗,毋得窥觎更易,然后学者知所蒙赖。
是教也,本于智者建化,以妙为宗,以如为体,以法华三昧为极致,以安养国土为依归,以止观为修證之要。
荡一切尘,以空为观;
立一切法,以假而观;
究一切法性,以中而观。
以五时八教判释如来,一代训典,讫于无生真谛,超最上乘。
渊深,义天高远,业空缘废,理胜惑亡,等于太虚,无恶不断。
厥令水精之域,圆满清净。
其门庭烨如,其堂殿穹如,其观阁迥如,其厢庑邃如,群居以智导迷,人知选佛之场矣。
先后住持者,曰惟日、曰若讷、曰师觉、曰妙圭,皆擢录教门,实称僧中龙象。
圭遣信求记不置,既书之,而又系偈言。
其词曰:
北山镇钱塘,三竺分鼎峙。
西峰居上头,气与下中异。
南无观世音,的以何年至?
至今无作相,在此犹在彼。
虽自西徂东,而实未尝动。
法门元不二,一一成菩提。
应生无住心,了不滞空有。
以我清净眼,普鉴阿耨尘。
白日当空虚,岂复留纤翳?
皇居尺有咫,天近圣泽弥。
多罗莲花台,不与昔时似。
高皇屈万乘,孝祖亲制文。
玉觚宝瓶彝,冠珞粲珠琲。
价值百千万,庄严不遗力。
谁言佛土遥,小叩则小应。
炎天六七月,要雨雨随注。
乃至请晴霁,应念便护感。
左右十六观,摄彼散乱心。
天台妙教宗,永永传真谛。
荡荡水精域,化乐侔天宫。
太上及今皇,瞻敬更无极。
咨汝白足士,思报君佛恩。
善修成法身,一證一切證。
譬如航巨海,龙骧驾高樯。
无风送吹嘘,难拟彻彼岸。
珍宝秘幽谷,虎豹严卫守。
无人为我先,可到不可致。
菩萨具方便,总持观十方。
为巍大道场,誓愿遍应物。
紫金光结聚,若非烟非云。
阐宏慈悲心,为汝众生父。
念今圣天子,与佛俱有缘。
拈花世尊前,咸透第一义。
求阐无尽藏,护国井福民。
刹那弹指间,闻见悉成佛。
惟日暨觉,于今妙圭师。
稽首大士前,洗我绮语业。
按:《杭州上天竺讲寺志》卷九,武林掌故丛编本。
王太尉送行诗后1098年10月7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三八、《苏文忠公全集》卷六八、《河东先生集》附录 创作地点:海南省海南省直辖县级行政区划儋州市
杜衍
贾黯
宋敏求
司马光
王安石
苏涣/王畴。
邵亢
元绛
王纯臣
吕夏卿
张瑰/何涉。
仲弓
陈洙
胡恢
王举正
赵槩/张揆。
曾公亮
王圭
王洙
曾公定。
胡宿/范镇。
李复圭
张刍吴几复
范百之。
晁仲衍/石扬休。
李绚
宋敏脩/(右三十三人)丁度。
郭劝
齐廓
马仲甫
令狐挺
施昌言/吕居简。
孙沔
刘瑾
冯浩
黄灏。
韩铎/李师中
辛若渝
李寿朋
刘参
张师中
李先/楚泰。
洪亶。
周延隽
钱延年
解宾王
黄从政/孟询。
阎颙
谢徽。
张孜
吴可几
范宽之/张中庸。
从周/《(右三十三人)送行诗》上下二卷,凡六十有六人。
庆历皇祐间,朝廷号称多士,故光禄卿、赠太尉王公挂冠归江陵,作诗纪行者,多一时之杰。
呜呼,唐虞之际,于斯为盛,非独以见王公取友之端,亦足以知朝廷得士之美也。
柳宗元记其先友六十七人于墓碑之阴,考之于史,卓然知名者盖二十人。
宗元曰:「先君之所友,天下之善士举集焉」。
余于王公亦云。
元符元年十月初七日
秦系 北宋 · 李昭玘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乐静集》卷五
东海钓客、试秘书省校书郎秦系诗,一在南台怀古堂,一在佛殿东。
《唐书·隐逸传》:字公绪会稽人天宝末避乱剡溪北都留守薛兼训奏为右卫率府仓曹参军,不就。
泉州,南安刺史薛播数往见,不肯一过门。
张建封不可致,请加校书郎
以传考之,未尝至彭城,今在此有《登戏马台诗》,疑其感事托赋,不然酬建封之作也。
比有客自泉南来归,出诗三十六篇,号《秦隐君集》,吕缙叔序其本末,与传粗合。
传云东度秣陵,年八十馀卒;
贞元十六年丹阳,不知所终。
此差缪异尔。
辞意清远,讽而不怨,有古诗人之风,一时与游者钱起、韦应物、刘长卿、鲍防、耿湋,皆知名士,独权德舆深爱之,非所谓大音希声、大味必淡者欤?
夫山林朝廷之士,未尝不两忘而更笑,故缨冠濡足则讥耕钓为乱伦,枕流漱石则薄轩裳为丧我,不得不然也。
若夫道不足兴世,才不足任物,幸功名,夸权利,睢盱于颓波末路间,降志愁精而不知悔,彼方且杖藜引啸于岩石之上,忘形巾屦而注想云汉,视此辈扰扰,盖蔑然矣。
余尝读诗,至于「老年唯自适,主事任群儿」,慨然窃叹,有味其言,则知之肥遁,盖有所不为而后去,非沽激喜名者也。
世俗之人,犹欲以半通之绶,而拘之,难矣。
追树十八代祖司空太原王公神道碑铭 唐 · 王颜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四十五
始祖无名。道之出也。
曾孙有国。周之宗也。
夫国有开必先。粤若后稷播种。
蒸人乃粒。周之先也。
积仁成德。积德成圣。
以至文王周公。与天地合德。
乃继为家圣焉。周礼周易。
与日月俱悬。允著为家法焉。
开国德泽之源流。为国制度之本末。
俾百世不易。万方日用。
岂止三十代中八百年内而已。厥后子孙。
王显姓。始自四十一代祖周平王孙赤
其父泄。未立而卒。
平王崩。当嗣。
为叔父桓王林废而自立。用大夫
庄王不明。遂奔晋。
晋用为并州。自至龟八代。
代牧并州。龟生乔。
至文钊十六代。通前八代。
袭封晋阳侯。文钊生叔俊
叔俊伯明伯明生乇。
河东太守征西大将军。乇生卓。
卓字世盛。历魏晋河东太守
司空封猗氏侯
夫人河东裴氏。父仲贤。
雍州。卓翁年七十九。
薨于河东。时属刘聪石勒太原晋阳
不遂归葬。葬河东猗氏县焉。
隋并猗氏桑泉县。今司空冢墓在县东南解古城西二里。
至今子孙族焉。自古太原乡也。
亦犹润州上元县有琅琊乡。后魏定氏族。
佥以太原王为天下首姓。故古今时谚有鼎盖之名。
盖谓盖海内甲族著姓也。我卓翁葬河东
孙成族。閒生将相
太原之望。独不鼎盖河东著姓乎。
况本支奕叶。金辉玉映。
洪源长派。碧注清涟。
袭官婚者。戚属兼之。
澄而为止水。绝资荫者。
徭税不暇。漫而为众流。
军府而耳顺方免。负终身之耻。
戍积石而万里交镇。有次死之苦。
更接二京之庭。驱出九流之外。
盖魏地狭隘。迫而使之然也。
开元中左丞相张公说越认范阳封燕国公
大历初左相缙叔越认琅琊齐国公
河东王承太原望久矣。一旦为缙叔齐公没之。
而望平沈也。如燕齐两公。
皆名世大贤。社稷重器。
尚尔为也。况中智以下薄俗者乎。
又见近代太原房谱。称显姓之祖。
始自周灵王太子晋。琅琊房谱亦云太子晋后。
晋平公周太子生而异。使师旷朝周见太子
太子年方十五。太子
太子曰。吾后三年上宾于帝。
果十八而仙。得不谓元精下降。
全真上宾。则知年未十五。
已是神仙矣。岂于三年之中。
而始同凡有嗣息耶。是各为修谱者务神奇祖先。
竞称太子晋后。不其妄欤。
凡称太原王者。无非周平王孙赤之后。
前已详之明矣。桑泉房奉朝请善翁。
善之子𣅧子翁。官至开府仪同三司车骑将军河北道大总管
见隋书。墓今有碑。
僧昙延有奇表。身长八尺。
见高僧传。蒲州桑泉人也。
或有延公赞曰。德与天全。
身居佛半。桑泉房幽州都督元圭翁。
广州都督方平翁。皆盛德光时。
左补阙智明伯。户部员外郎岳灵叔。
猗氏房右丞维叔。左相缙叔。
俱伟文耀世。或有上缙叔诗曰。
朝廷左相笔。天下右丞诗。
人谓戏言。时称定论
虞卿安西北庭节度正见叔。武德冠时。
如入仕朝廷。百舍或一。
出宧州邑。十室二三。
文武举选。仅不比屋。
有以见我卓翁积德积仁。垂不已之
流于无穷也。然因官婚。
乡族。迷失宗望。
亦往往而在。司徒昶翁诫宗人曰。
若结婚姻。如暴贵无识。
猥富不仁。慎勿为也。
又诫曰。勿三代不仕不学。
不看客失婚无谱。不葬无坟墓。
修仁。若是恶事。
三代皆沦小人也。戒之慎之。
孱孙颜。由进士官历台省
洛阳。移典杭州
大理少卿。拜御史中丞
虢州刺史。尝叹大道久隐。
浇漓时极。今于正经揭道字为志。
于子史揭道字为翼。成五十卷行于代。
轩辕黄帝铸鼎原碑铭闻于朝。卓翁冢墓古有碑庙。
直下宗子。四县离居。
每年用正月七日一合来祭。干戈动来。
废至今日。时方开泰。
冀得复行。呜呼。
魏之风俗。俭不中礼。
周之子孙。日失其序。
颜实永痛。力建丰碑。
有四义焉。一归流遁者之心。
二正迷宗者之望。三伏旌垂庆之德。
四永铭储祉之仁。铭曰。
太原一宗。晋代三公
薨时世故。葬此河东
孙谋克著。祖所钟。
显魂凛凛。遗冢崇崇(谨案蒲州府志以此碑非唐人所作云文中谓周平王孙赤其父泄未立而卒平王当嗣为叔父桓王林废之而自立及庄王不明遂奔晋求之传记事皆无有且晋于是时献公未强并州太原尚在狄地况州牧之官始自汉世安得晋于此时即用以为牧而先立此号又谓自至龟八代代牧并州自龟至文钊十六代通前八代代袭封晋阳侯语尤无稽且太原乡牒其状乃颜所上状称冀州刺史碑乃河东太守状称卓在晋为司空河东太守碑乃魏晋河东太守司空安有一人自述其先世而牴牾不合若此又谓开元中左相张说越认范阳燕国公大历初左相缙叔越认琅琊齐国公与缙自以功名官位得封初未闻越认之事且公侯之爵亦非因越认门望可邀得者其辨甚详今登载原文仍录辨语存證)
解给事中(一 九日)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二○、《范太史集》卷五
右,臣近三上奏,乞京西一郡,准尚书省劄子,奉圣旨依累降指挥不允所乞者。
仰渎天聪,每烦睿训,震悸陨越,无所自容。
臣虽疾病,虔遵诏旨,未敢更乞外任,辄有愚恳,冒昧陈闻。
臣伏见仁宗皇帝天圣四年初读《唐书》,侍读宋绶解勾当三班院,以专讲劝,章献太后许之。
神宗皇帝治平四年,《仁祖实录》将成,提举韩琦奏修撰王圭权免学士院诸杂文字,吕夏卿、宋敏求亦免舍人院轮直,专意笔削,遂成大典。
今臣非才,岂敢跂望前人,而兼门下省讲筵、实录三职,比之同辈,过为侥倖。
加以久病,心力俱耗,实恐隳废职业,以重罪戾。
伏望圣慈矜察,特解臣给事中之任,止令兼讲筵、实录二职;
或乞依孙觉近例,领在京宫观一处,庶竭愚虑,少裨圣学万一,仍得专精史笔,蚤成先帝一朝大典,臣不胜幸愿。
护法论 北宋 · 张商英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三○
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以仁义忠信为道耶,则孔子固有仁义忠信矣;
以长生久视为道耶,则曰「夕死可矣」,是果求闻何道哉?
岂非大觉慈尊识心见性无上菩提之道也?
不然,则列子何以谓「孔子曰:『丘闻西方有大圣人,不治而不乱,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荡荡乎,民无能名焉』」?
列子孔子者也,而遽述此说,信不诬矣。
孔子,圣人也,尚尊其道。
而今之学孔子者,未读百十卷之书,先以排佛为急务者,何也?
岂独孔子尊其道哉,至于上下神祇,无不宗奉。
矧兹凡夫,辄恣毁斥,自昧己灵,可不哀欤!
韩愈曰:「夫为史者,不有人祸,则有天刑,岂可不畏惧而轻为之哉」!
盖为史者采摭人之实迹,尚有刑祸,况无故轻薄,以毁大圣人哉?
且兹人也,无量劫来,沈沦诸趣,乘少善力,而得此身,寿夭特未定也,纵及耳顺、从心之年,亦暂寄人间耳。
以善根微劣,不能亲炙究竟其道,须臾老之将至
虚生浪死之人,自可悲痛;
何暇更纵无明业识,造端倡始,诱引后世阐提之党,背觉合尘,同入恶道?
罪萃厥身,可不慎哉!
且佛何求于世,但以慈悲广大,愿力深重,哀见一切众生,往来六道,受种种苦,无有已时。
故从兜率天宫,示现净饭国王之家,为第一太子,道德文武,端严殊特,于圣人中,而所未有。
于弱冠之年,弃金轮宝位,出家修道,成等正觉,为天人师
随机演说三乘五教,末后以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付嘱摩诃迦叶,为教外别传,更相传授,接上根辈。
故我本朝太宗皇帝之序《金刚般若》也,则曰:「叹不修之业薄,伤强执之愚迷,非下士之所知,岂浅识之能究」。
大哉圣人之言,深可信服。
一从佛法东播之后,大藏教乘,无处不有,故余尝谓欲排其教,则当尽读其书,深求其理,摭其不合吾儒者,与学佛之尤者折疑辨惑,而后排之可也。
今不通其理而妄排之,则是斥鴳笑鹍鹏,朝菌轻松耳。
欧阳修曰「佛者善施无验不实之事」,盖亦未之思耳。
尝原人之造妄者,岂其心哉?
诚以赒急饥寒,茍免患难而已,佛者舍其至贵极富,为道忘身,非饥寒之急?
无患难可免,其施妄也,何所图哉?
若以造妄垂裕其徒,凡夫尚知「我躬不阅,遑恤我后」,而佛岂不知耶?
古今世人,有稍挟欺绐者,必为众人所弃,况有识之贤者乎?
若使佛有纤毫妄心,则安能俾其佛教,绵亘千古,周匝十方,天龙神鬼无不倾心,菩萨罗汉更相弘化
试此论之,有诈妄心者,求信于卑凡下愚,尚不可得,况能摄伏于具神通之圣人哉?
经云:「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诳语者」。
又云「诸佛如来无妄语者」。
信哉斯言,明如皎日!
孟子曰:「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
余则曰:「诵佛之言,行佛之行,是佛而已矣,何慊乎哉」!
佛祖修行,入道蹊径,其捷如此,而人反以为难,深可闵悼。
撮其枢要,戒、定、慧而已。
若能持戒,决定不落三涂;
若能定力,决定功超六欲;
若能定慧圆明,则达佛知见,入大乘位矣,何难之有哉?
《诗》云:「德輶如毛,民鲜克学之」。
其是之谓乎!
韩愈大颠论议,往复数千言,卒为大颠一问曰:「公自揣量学问知识,能如晋之佛图澄乎?
能如姚秦罗什乎?
能如萧梁之宝志乎」?
曰:「吾于斯人,则不如矣」。
大颠曰:「公不如彼明矣。
而彼之所从事者,子以为非,何也」?
不能加答,其天下之公言乎!
佛岂妨人世务哉?
《金刚般若》云:「是故如来说一切法,皆是佛法」。
《维摩经偈》云:「经书咒禁术,工巧诸伎艺。
尽现行此事,饶益诸群生」。
《法华经》云:「资生业等,皆顺正法」。
傅大士、庞道元岂无妻子哉?
若也身处尘劳,心常清净,则便能转识为智。
犹如握土成金,一切烦恼,皆是菩提,一切世法,无非佛法。
若能如是,则为在家菩萨、了事凡夫矣,岂不伟哉?
欧阳修曰「佛为中国大患」,何言之甚欤,岂不尔思!
凡有害于人者,奚不为人所厌而天诛哉?
安能深根固蒂于天下也?
桀、纣为中国天子,害迹一彰,而天下后世共怨之。
况佛远方上古之人也,但载空言,传于此土,人天向化,若偃风之草,茍非大善大慧,大利益,大因缘,以感格人天之心者,畴克尔耶?
「一切重罪,皆可忏悔;
谤佛法罪,不可忏悔」。
诚哉是言也!
谤佛法则是自昧其心耳,其心自昧,则犹破瓦不复完,灰烬不重木矣,可忏悔哉?
佛言「唯有流通佛法,是报佛恩」。
今之浮图,虽千百中无一能髣髴古人者,岂佛法之罪也,其人之罪。
虽然如是,礼非玉帛而不表,乐非钟鼓而不传,非藉其徒,以守其法,则佛法殆将泯绝无闻矣,续佛寿命何赖焉?
滥其形服者,诛之自有鬼神矣,警之自有果报矣,威之自有刑宪矣,律之自有规矩矣,吾辈何与焉?
然则是言也,余至于此,卒存二说。
苏子瞻尝谓余曰:「释氏之徒,诸佛教法所系,不可以庶俗待之。
或有事至庭下,则吾徒当以付嘱流通为念,与之阔略可也」。
曾逢原作郡时,释氏有讼者,阅实其罪,必罚无赦,或有勉之者,则曰:「佛法委在国王大臣,若不罚一戒百,则恶者滋多。
当今之世,欲整齐之,舍我辈其谁乎」?
余考二公之言,则逢原所得多矣。
其有不善者,诚可恶也,岂不念皇恩度牒,不与征役者,人主之惠哉?
岂不念古语有云「一子出家,九族生天」哉?
岂不念辞亲弃俗当为何事哉?
岂不念光阴易往而道业难成哉?
岂不念道眼未明而四恩难报哉?
岂不念行业不修而滥膺恭敬哉?
岂不念道非我而谁哉?
岂不念正法将坠而魔法增炽哉?
盖昔无著遇文殊时,已有凡圣同居、龙蛇混杂之说,况今去圣逾远,求其纯一也,不亦难乎?
然念大法所寄,譬犹披沙拣金,裒石攻玉,纵于十斛之沙得粒金,一山之石得寸玉,尚可以为世珍宝也。
非特学佛之徒为然。
孔子之时,已分君子儒、小人儒矣,况兹后世服儒服者,岂皆孔、孟、颜、闵者哉?
虽曰学者求为君子,安能保其皆为君子耶
历观自古巨盗奸臣,强叛猾逆,率多高才博学之士,岂先王圣教之罪欤?
岂经史之不善欤?
由此喻之,末法像教之僧,败群不律者,势所未免也。
韩愈曰:「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后汉时流入中国,上古未曾有也。
黄帝已下、文武已上,举皆不下百岁,后世事佛渐谨,年代尤促」。
陋哉,之自欺也!
岂不闻孟子曰:「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
文王生于岐周,卒于毕,西夷之人也」。
舜与文王,皆圣人也,为法于天下后世,安可夷其人、废其法乎?
况佛以净饭国王,为南赡部洲之中,而非夷也。
若以上古未尝有而不可行,则蚩尤、瞽瞍生于上古,周公、仲尼生于后世,岂可舍衰周之圣贤,而取上古之凶顽哉?
而又上古野处穴居,茹毛饮血,而上下宇、钻燧改火之法起于后世者,皆不足用也。
若谓上古寿考,而后世事佛渐谨,而年代尤促者,窃铃掩耳之论也。
岂不知外丙二年仲壬四年之事乎?
岂不知孔鲤、颜渊、冉伯牛之夭乎?
又《书·无逸》曰:「自时厥后,亦罔或克寿,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
彼时此方未闻佛法之名
自汉明佛法至此之后,二祖大师百单七岁,安国师百二十八岁,赵州和尚七百二十甲子,岂佛法之咎也?
又曰「如彼言可凭,则臣家族合至灰灭」,此亦自蔽之甚也。
佛者大慈大悲,大喜大舍自他无间,冤亲等观。
如提婆达多,种种侵害于佛,而终怜之,受记作佛。
而后世若求喜怒祸福以为灵,则是邀祭祀之小小鬼神矣,安得谓之大慈悲之父乎?
世间度量之人,尚能遇物有容,犯而不校,况心包太虚、量廓沙界之圣人哉?
信与不信,何加损焉!
佛者如大医王,善施法药,有疾者信而服之,其疾必瘳;
其不信者,盖自弃耳,岂医王之咎哉!
夏虫不可语冰霜,井蛙不可语东海,吾于韩愈见之矣。
若谓事佛促寿,则毁佛者合当永寿,后世之人,排佛者故多矣。
士庶不足道也,如唐武宗会昌五年八月下旬废教,至六年三月初,才及半年而崩者,此又何也?
唐李白、杜甫、卢仝、李翱之辈,韩愈亦自知其不及矣,然诸子亦未尝排佛,亦不失高名也。
众人之情,莫不好同而恶异,是此而非彼。
且世之所悦者,纷华适意之事,释之所习者,简静息心之法,此其所以相违于世也。
诸有智者,当察其理之所胜,道之所在,又安可不原彼此之是非乎?
林下之人,食息禅燕,所守规模,皆佛祖法式,古今依而行之,举皆證圣成道,每见讥于世者,不合俗流故也。
佛之为法,甚公而至广,又岂止缁衣祝发者得私为哉?
故唐相裴公美序《华严法界观》云:「世尊初成正觉,叹曰:『奇哉一切众生,具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著,而不證得』。
于是称法界性,说《华严经》,佛之随机接引,故多开遮权变,不可执一求也」。
欧阳永叔曰:「无佛之世,诗书雅颂之声,其民蒙福如此」。
永叔好同恶异之心,是则是矣,然不能通方远虑,何其隘哉!
若必以结绳之政施之于今,可乎?
殊不知天下之理,物希则贵。
若使世人举皆为儒,则孰不期荣?
孰不谋禄?
期谋者众,则争竞起;
争竞起,则妒忌生;
妒忌生,则褒贬胜;
褒贬胜,则雠怨作;
雠怨作,则挤陷多;
挤陷多,则不肖之心无所不至矣。
不肖之心无所不至,则为儒亦不足为贵矣。
非特儒者为不足贵也,士风如此,则求天下之治也亦难矣。
佛以其法,付嘱国王大臣,不敢自专也,欲使其后世之徒,无威势以自尊,隆道德以为尊,无爵禄以自活,依教法以求活。
乞食于众者,使其折伏憍慢,下心于一切众生。
又《维摩经》:「佛令迦叶前往问疾,迦叶忆念昔于贫里,而行乞食时,维摩诘来谓我言:『唯大迦叶,有慈悲心,而不能普舍豪富,从贫乞也』」。
肇法师注云:「迦叶以贫人,昔不植福,故生贫里。
若今不积善,后复弥甚。
慜其长苦故,多就乞食」。
又曰:「见来求者,为善师想」。
什法师注云:「本无施意,因彼来求,发我施心,则为我师,故为善师想也」。
不畜妻子者,使其事简累轻,道业易成也;
易其形服者,使其远离尘垢,而时以自警也。
惜乎窃食其门者,志愿衰劣,不能企及古人,良可叹也。
且导民善世,莫盛乎教;
穷理尽性,莫极乎道。
彼依教行道,求至乎涅槃者,以此报恩德,以此资君亲,不亦至乎?
故后世圣君,为之建寺宇,置田园,不忘付嘱,使其安心行道,随方设化,名出四民之外,身处六和之中。
其戒净,则福荫人天;
其心真,则道同佛祖。
原其所自之,皆吾君之赐也。
茍能以禅律精修,于天地无愧,表率一切众生,小则迁善远罪,大则悟心證圣,上助无为之化,密资难报之,则不谬为如来弟子矣。
茍违佛祖之戒,滥膺素餐,罪岂无归乎!
上世虽有三武之君,以徇邪恶下臣之请,锐意剪除,既废之后,随而兴。
犹霜风之肃物也,亦暂时矣。
后有之譬,欲尽歼草木者,能使后无则可矣;
茍知后有,则何苦自当其恶,而彰彼为善也,于己何益哉?
余尝观察其徒,中间有辞荣舍富者,俊爽聪明者,彼亦不知富贵可乐,春色可喜,肥鲜之甘,车服之美,而甘心于幽深阒寂之处,藜羹韦布,仅免饥寒,纵未能大达其道,是必渐有所自得者欤。
议者深嫉其徒不耕而食,亦人知其一,而莫知其他也。
岂不详观通都大邑,不耕而食者十居七八。
以至山林江海之上,草窃奸宄;
市廛邸店之下,娼优厮役;
僻源邪径之间,欺公负贩;
神祠庙宇之中,师童巫祀者皆然也,何独至于守护心城者而厌之哉?
今户籍之民,自犁锄者,其亦几何?
释氏有刀耕火种者,栽植林木者,灌溉蔬果者,服田力穑者矣。
岂独今也,如古之地藏禅师,每自耕田,尝有语云:「诸方说禅浩浩地,争如我这里种田博饭吃」。
百丈惟政禅师命大众开田,曰:「大众为老僧开田,老僧为大众说大法义」。
大智禅师曰:「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沩山仰山曰:「子今作得个什么事」?
仰山曰:「锄得一片地,种得一畬」。
沩山曰:「子可谓不虚过时光」。
断际禅师每集大众栽松洞山聪禅师常手植金刚岭松,故今丛林普请之风尚存焉。
释氏虽众,而各止一身,一粥一饭,补破遮寒,而其所费亦寡矣。
且其既受国恩,绍隆三宝,而欲复使之为农,可乎?
况其田园随例常赋之外,复有院额科敷、官客往来,种种供给,岁之所出,犹于编民之多也。
其于公私,何损之有!
余尝疾今官有劝农之虚名,而挟抑农之实患。
且世之利用,茍有益者,不劝而人自趋矣。
今背公营私者,侵渔不已,或夺其时,作不急之务,是抑之也,何劝之有?
今游惰者十常七八,耕者十止二三。
耕者虽少,若使常稔,则菽粟亦如水火矣。
近岁或旱或潦,无岁无之,四方之稼,秀而不实者,岁常二三,甚者过半,亦岂为耕者少而粮不足哉?
老子曰:「我无为而民自富」。
茍无以致和气而召丰年,虽多耕而奚以为?
岁之丰凶,系乎世数,意其天理亦自有准量与。
常丰,谷贱,耕者少,此灼然之理。
僧者,佛祖所自出也,有苦行者,有密行者,各人有三昧,随分守常德,孜孜于戒律,念念在定慧。
舍人之所难舍,能行人之所不能行,外富贵若浮云,视色声如谷响,求道则期大悟而后已,惠物则念众生而不忘。
今厌僧者,其厌佛祖乎。
佛以持戒当行孝,不杀不盗,不淫不妄,不茹荤酒,以此自利利他,则仁及含灵耳,又岂现世父母哉?
盖念一切众生,无量劫来皆曾为己父母宗亲,故等之以慈,而举期解脱,以此为孝,不亦优乎?
且聪明不能敌业,富贵岂免轮回?
铜山奚补于馁亡,金穴靡闻于长守。
余忝高甲之第,仕至圣朝宰相,其于世俗名利何慊乎哉!
拳拳系念于此者,为其有自得于无穷之乐也。
重念人生幻化,不啻浮泡之起灭。
于兹五蕴完全之时,而不闻道,可不惜哉!
若世间更有妙道,可以印吾自肯之心,过真如、涅槃者,吾岂不能舍此而趋彼
恶贫欲富,畏死欣生,饮食男女,田园货殖之事,人皆知之,君子不贵也,所贵也者,无上妙道也。
或谓余曰:僧者毁形遁世之人,而子助之何多哉」?
余曰:余所存诚者,佛祖遗风矣,岂恤乎他哉?
子岂不闻孟子言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
孰谓巾发而娶者,必为孝子贤人?
今世俗之间,博弈饮酒,好勇斗狠,以危父母者,比比皆是也,又安相形而不论心哉?
前辈有作《无佛论》者,何自蔽之甚也!
今夫日月星辰,雷霆风雨,昭昭然在人耳目,岂无主张者乎?
名山大川,神祇庙貌,可谓无乎?
世间邪精魍魉,小小鬼神,犹尚恪然信其是有,何独至于佛而疑之?
旷大劫来,难行苦行,成等正觉,为圣中至圣,人天法王
明极法身,充满沙界,而谓之无,可乎哉?
《大集经》云:「商主天子问:『佛在世之日,有所供养,世尊是受者,而施者获福。
世尊灭后,供养形像,谁为受者』?
佛言:『诸佛,如来法身也,若在世,若灭后,所有供养,其福无异』」。
《华严》亦云:「佛以法为身,清净如虚空」。
虽然诸佛而名其道,盖善权方便、接引之门耳,若必谓之无,则落空见外道,断见外道,自昧自弃,可悲也矣。
如云门大师云:「我当时若见,一捧打杀与狗子吃者」。
此大乘先觉之人解粘去缚、遣疑破执而已,岂初学者可躐等哉!
此可与智者道,不可与愚者语。
其教之兴也,恢弘之则有具神通之圣人,信向之则有大根器之贤哲,以至天地鬼神之灵,无不景慕,岂徒然哉?
大抵所尚必从其类,拟之必从其伦,般若正知,菩提真见,岂凡庸之人所能睥睨哉!
同安察云:「三贤尚未明斯旨,十圣那能达此宗」?
缘觉辟支、四果声闻尚不与其列,况其下者乎?
在圣则为大乘菩萨,在天则为帝释梵王,在人则为帝王公侯。
上根大器、功成名遂者,在僧俗中亦必宿有灵骨,负逸群超世之量者,方能透彻。
故古德云:「闻而不信,尚结佛种之因;
学而未成,犹益人天之福」。
惜乎愚者昧而不能学,慧者疑而不能至。
间有世智辩者,必为功名所诱,思日竞辰,焚膏继晷,皇皇汲汲然,涉猎六经子史,急目前之应对尚且不给,何暇分阴及此哉?
或有成名仕路者,功名汩其虑,富贵荡其心,反以此道为不急,罔然置而不问不觉。
光阴有限,老死忽至。
临危凑亟,虽悔奚追!
世有大道远理之如此也,而不窥其涯涘者,愧于古圣贤多矣,既不闻道,则必流浪生死,散入诸趣,而昧者甘心焉,是谁之过与?
嵩岳圭禅师云:「佛有三能、三不能。
佛能空一切相,成万法智,而不能即灭定业;
佛能知群有性,穷亿劫事,而不能化导无缘;
佛能度一切有情,而不能尽众生界。
是谓三能三不能也」。
今有心愤愤,口悱悱,闻佛似寇雠,见僧如蛇虺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且佛尚不能化导无缘,吾如彼何哉?
议者皆谓梁武奉佛而亡国,盖不探佛理者,未足与议也。
国祚之短长,世数之治乱,吾不知其然矣。
尧舜大圣,而国止一身,其禅位者,以其子之不肖而后禅也。
其子之不肖,岂天罪之与?
自开辟至汉明帝以前,佛法未至于此,而国有遇难者何也?
唐张燕公所记梁朝四公者,能知天地鬼神变化之事,了如指掌,而昭明太子亦圣人之徒也。
且圣者以治国治天下为绪馀耳,岂无先觉之明,而慎择可行之事,以告武帝哉?
盖定业不可逃矣。
呜呼!
定业之不可作也,犹水火之不可入也,其报之来,若四时之无爽也。
如西土师子尊者,此土二祖大师,皆不免也。
又岂直师子、二祖哉?
释迦如来,尚且不免金锵马麦之报,况初学凡夫哉?
也者,改往修来矣。
且宿业既还已,则将来之善,岂舍我哉?
今夫为女形者,实劣于男矣,遽欲奉佛而可亟变为男子乎?
必将尽此报身,而愿力有待于来世乎?
武寿高九十,不为不多,以疾而卒,不至大恶。
但舍身之谬,以其先见祸兆,筮得《乾》卦「上九」之变,取其贵而无位、高而无民,以此自卑,欲图弭灾召福者。
梁武自谬尔,于佛何有哉?
梁武小乘根器,专信有为之果,兹其所以不遇达磨之大法也。
过信泥迹、执中无权者,亦其定业使之然乎?
但圣人创法,本为天下后世,岂为一人设也。
孔子曰「仁者寿」,而力称回之为仁,而回且夭矣,岂孔子之言无验与?
盖非为一人而言也。
梁武之奉佛,其类回之为仁乎?
侯景兵至,而集沙门念《摩诃般若波罗蜜》者,过信泥迹,而不能宜适变也。
亦犹后汉向诩,张角作乱,诩上便宜,颇多讥刺左右,不欲国家兴兵,但遣将于河上,北向读《孝经》,贼则当自消灭。
又如《后汉·盖勋传》:中平元年北地、羌胡与边章等寇乱陇右,扶风宋枭为守,患多寇叛,谓勋曰:「凉州寡于学术,故屡多反暴,今欲多写《孝经》,令家家习之,庶或使人知义」。
此亦用之者不善也,岂《孝经》之罪与!
抑又安知武帝前定之业祸不止此,由作善以损之,故能使若是之寿也?
尝以社稷存亡久近问于志公,公自指其咽示之,盖谶侯景也。
公临灭时武帝又复询诘前事,志公曰:「贫僧塔坏,陛下社稷随坏」。
公灭后,奉敕造塔已毕,武帝忽思曰:「木塔其能久乎」?
遂命撤去,改创以石塔,贵图不朽,以应其记。
拆塔才毕,侯景兵已入矣。
至人岂不前知
安世高、帛法祖之徒,故来毕前世之对,不远千里,自投死地者,以其定业不可逃也。
如晋郭璞,亦自知其不免,况识破虚幻、视死如归者乎?
岂有明知宿有所负,而欲使之避拒茍免哉!
欧阳永叔《跋万回神迹记碑》曰:「世传道士老子云:佛以神怪祸福,恐动世人,俾皆信向,故僧尼得享丰饶。
而吾老子高谈清净,遂使我曹寂寞」。
此虽鄙语,有足采也。
永叔之是其也,亦小有才,而未达通方之大道者与,不揣其本之如此也。
神怪祸福之事,何世无之,但儒者之言,文而略耳。
又况真学佛者,岂以温饱为哉,本以求无上菩提,出世间之大法耳。
道士是亦弃俗人也,若以出家求道,则不以寂寞为怨;
若以图脯啜为心,则不求出离,不念因果,世间万途,何所不可哉?
或为胥徒,或习医卜,百工技艺,屠沽负贩,皆可为也,弃此取彼孰禦焉。
唐太宗方四岁时,已有神人见之曰:「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必能济世安民」。
及其未冠也,果然建大功业,亦可谓大有为之君矣。
欧阳修但一书生耳,其《唐书》也,以私意臆说,妄行褒贬,比太宗为中才庸主,而后世从而和之,无敢议其非者。
呜呼!
学者随世高下,而欧阳修独得专美于前,诚可叹也。
作史者固当「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
而修之编史也,唐之公卿好道者甚多,其与禅衲游、有机缘事迹者,举皆削之。
及其致仕也,以「六一居士」而自称,何也?
以「居士」自称,则知有佛矣;
知有而排之,则是好名而欺心耳,岂为端人正士乎?
今之恣排佛以沽名者亦多矣,如唐柳子厚移书韩退之不须力排二教,而退之集无答子厚书者,岂非韩公知其言之当而默从之,故不复与之辩论也?
近世王逢原作补书。
鄙哉逢原,但一孤寒庸生耳,何区区阐提之甚也?
退之岂不能作一书,而待后人补也?
其不知量也如此!
汉唐以来,王公侯奉佛者,不可胜计也,岂害其为贤圣哉。
余尝谓欧阳修曰:「道先王之言,而作嚚讼匹夫之见。
今匿人之善,偏求其短,以攻刺之者,嚚讼匹夫也。
公论天下后世之事者,可如是乎」?
甚哉,欧阳修之自蔽也!
而欲蔽于人,又欲蔽天下后世,幸其私臆之流言,终必止于智者。
虽见笑于通方博古之士,而未免诱惑于躁进狂生耳。
如斯人也,使之侍君,则佞其君绝佛种性,断佛慧命
与之为友,则导其友戕贼真性,奔竞虚名。
终身不过为一聪明凡夫矣,其如后世恶道何?
乎,将谓世间更不别有至道妙理,止乎如此缘饰些小文章而已,岂非庄生所谓河伯自多于水,而不知复有海乎?
若也使其得志,则使后世之人永不得闻旷劫难逢之教,超然出世之法,岂不哀哉!
岐人天之正路,瞎人天之正眼,昧因果之真教,浇定慧之淳风,无甚于也。
余尝观欧阳修之书尺,谍谍以忧煎老病自悲,虽居富贵之地,戚戚然若无容者。
观其所由,皆真情也,其不通理性之明验与。
由是念之,大哉真如圆顿之道,岂僻隘浅丈夫之境界哉!
六道轮回,三途果报,由自心造,实无别缘。
谓彼三途六道自然而然者,何自蔽之甚也。
一失人身,悔将何及。
三界万法,非有无因而妄招果;
茍不顾因果,则是自欺其心;
自欺其心,则无所不至矣。
近世伊川程颢谓「佛家所谓出世者,除是不在世界上行,为出世也」。
士大夫不知渊源而论佛者,类如此也。
殊不知色、受、想、行、识,世间法也;
戒、定、慧、解脱、解脱知见,出世间法也。
学佛先觉之人,能成就通达出世间法者,谓之出世也。
稍类吾儒之及第者,谓之登龙折桂也,岂其真乘龙而握哉?
佛祖应世,本为群生,亦犹吾教圣人吉凶与民同患,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岂以不在世界上行为是乎?
超然自利而忘世者,岂大乘圣人之意哉?
然虽如是,伤今不及见古也,可为太息。
古之出世如青铜钱,万选万中,截琼枝寸寸是玉,析栴檀片片皆香。
今则鱼目混珠,薰莸共囿,羊质虎皮者多矣,遂致玉石俱焚
古人三二十年,无顷刻间杂用身心,念念相应,如鸡伏卵。
寻师访友,心心相契,印印相證。
琢磨淘汰,净尽无疑。
晦迹韬光,陆沈于众。
道香果熟,诸圣推出,为人天师,一言半句,耀古腾今,万里同风,千车合辙。
今则习口耳之学,裨贩如来,披师子皮,作野干行,时似悟,对境还迷。
守如尘俗之匹夫,略无愧耻,公行贿赂,密用请托,劫掠常住,交结权势,佛法凋丧,大率缘此,得不为尔寒心乎?
余尝爱本朝王文康公著《大同论》,谓儒、道、释之教,沿浅至深,犹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诚确论也。
余辄是而详之。
余谓:群生失真迷性,弃本逐末者,病也;
三教之语以驱其惑者,药也。
儒者治外,而佛者治内;
儒者该博,而佛者简易。
儒者使之求为君子者,治皮肤之疾也;
道书使之日损、损之又损者,治血脉之疾也;
释氏直指本根、不存枝叶者,治骨髓之疾也。
其无信根者,膏肓之疾,不可救者也。
儒者言性,而佛见性;
儒者劳心,而佛者安心;
儒者贪著,而佛者解脱;
儒者喧哗,而佛者纯静;
儒者尚势,而佛者忘怀;
儒者争权,而佛者随缘;
儒者有为,而佛者无为;
儒者分别,而佛者平等;
儒者好恶,而佛者圆融;
儒者望重,而佛者念轻;
儒者求名,而佛者求道;
儒者散乱,而佛者观照;
儒者治外,而佛者治内;
儒者该博,而佛者简易;
儒者进求,而佛者休歇。
不言儒者之无功也,亦静躁之不同矣。
老子曰:「常无欲,以观其妙」。
犹是佛家金锁之难也,同安察云「无心犹隔一重关」,况著意以观妙乎?
老子曰:「不见可欲,使心不乱」。
佛则虽见可欲,心亦不乱,故曰利、衰、毁、誉、称、讥、苦、乐八法之风,不动如来,犹四风之吹须弥也。
老子曰「弱其」,佛则立大愿力。
老以玄牝为天地之根;
佛则曰「若人欲识佛境界,当净其意虚空,外无一法而建立」。
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老以抱一专气、知止不殆、不为而成、绝圣弃智,此则正是《圆觉》作、止、任、灭之四病也。
老曰「去彼取此」,释则圆同太虚,无缺无馀,良由取舍,所以不如。
老曰「吾有大患,为吾有身」;
文殊师利则以身为如来种,肇法师解云:「凡夫沈沦诸趣,为烦恼所蔽,进无寂灭之欢,退有生死之畏,故能发迹尘劳,标心无上,植根生死,而敷正觉之华。
盖幸得此身,而当勇猛精进,以成办道果。
高原陆地,不生莲华,卑湿淤泥,乃生此花。
是故烦恼泥中,乃有众生起佛法耳」。
老曰「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
释则曰「离色求观非正见,离声求听是邪闻」。
老曰「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
释则曰「随流认得性,无喜亦无忧」。
老曰「智慧出,有大伪」;
佛则无碍净慧,皆从禅定生,以大智慧到彼岸。
老曰「我独若昏,我独闷闷」;
《楞严》则以明极为如来,三祖则曰「洞然明白」,大智则曰「灵光洞耀,迥脱根尘」。
老曰「道为物也,唯恍唯惚。
窈兮冥兮,其中有精」;
释则务见谛明了,自肯自重。
老曰「道法自然」;
楞伽则曰「前圣所知,转相传授」。
老曰「物壮则老,是谓非道」;
佛则一念普观无量劫,无去无来亦无住。
以谓道无古今,岂有壮老?
人之幼身亦老也,岂谓少者是道,老者非道乎?
老则坚欲去兵,佛则以一切法皆是佛法。
老曰「道之出言,淡乎其无味」;
佛则云「信吾言者,犹如食蜜,中边皆甜」。
老曰「上士闻道,勤而行之;
中士闻道,若存若亡;
下士闻道,大笑之」;
若据宗门,中则勤而行之,正是下士,为他以上士之士,两易其语。
老曰「塞其穴,闭其门」;
释则属造作以为者败,执者失,又成落空。
老欲去智愚民,复结绳而用之;
佛则以波罗蜜,变众生业识为方便,换名不换体也。
不谓老子无道也,亦浅奥之不同耳。
虽然,三教之书,各以其道善世砺俗,犹鼎足之不可缺一也。
若依孔子行事,为名教君子;
老子行事,为清虚善人,不失人天可也。
若曰尽灭诸累,纯其净本然之道,则吾不敢闻命矣。
余尝喻之:读儒书者,则若趋炎附灶而速富贵;
读佛书者,则若食苦咽涩而致神仙,其初如此,其效彼。
富贵者未死已前,温饱而已,较之神仙,孰为优劣哉?
儒者但知孔孟之道而排佛者,舜犬之谓也。
舜家有犬,尧过其门而吠之。
是犬也,非谓舜之善而尧之不善也,以其所常见者舜,而未常见者尧也。
《吴书》云:吴主孙权尚书令阚泽曰:「孔丘、老子得与佛比对否」?
阚泽曰:「若将孔、老二家比校佛法,远之远矣。
所以然者,孔、老设教,法天制用,不敢违天;
诸佛说教,诸天奉行,不敢违佛。
以此言之,实非比对明矣」。
吴主大悦。
或曰:佛经不当誇示诵习之人必获功德。
盖不知诸佛如来,以自得自證诚实之语,推己之验,以及人也,岂虚言哉?
诸经皆云以无量珍宝布施,不及持经句偈之功者,盖以珍宝住相布施,止是生人天中福报而已;
若能持念,说修行,或于诸佛之道一言见谛,则心通神会,见谢疑亡,了物我于一如,彻古今于当念,则道成正道,觉齐佛觉矣,孰盛于此哉?
儒岂不曰「为其事而无其功者,髡未尝睹也」。
或曰「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
《语》不云乎「学也,禄在其中矣」;
《易》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
《书》曰「作善降祥」。
此亦必然之理也。
岂吾圣人妄以禄与庆祥誇示于人乎?
或曰:诵经以献鬼神者,彼将安用?
余曰:子固未闻财施犹轻,法施最重。
古人盖有远行,临别不求珍宝,而乞一言以为惠者。
晏子一言之讽,而齐侯省刑;
景公一言之善,而荧惑退舍。
吾圣人之门弟子,或问孝,或问仁,或问政,或问友,或问事君,或问为邦,有得一言长善救失,而终身为君子者矣。
此止终身治世之语耳,比之如来大慈法施,诚谛之语,感通八部龙天,震动十方世界,或向一言之下心地开明,一念之间性天朗彻,高超三界,颖脱六尘,清凉身心,剪拂业累,契真达本,入圣超凡,得意生身,自然无碍,随缘作主,遇缘即宗,先得菩提,次行济度,世间之法,复有过此者乎?
一切鬼神,各欲解脱其趣,其于如来称性实谈,欣戴护持也宜矣。
又况佛为无上法王,金口所说,圣教灵文,一诵之则为法轮转地。
夜叉唱空,报四天王,天王闻已,如是展转,乃至梵天,通幽通明,龙神悦怿。
犹若纶言诞布,诏令横流,寰宇之间,孰不钦奉?
又况佛为四生慈父,其子,奚忍不从?
诵经之功,其旨如此。
教中云:若能七日七夜心不散乱者,随其所作,定有感应。
若形留神往,外寂中摇,则寻行数墨而已,何异春禽昼啼,秋虫夜鸣,虽百万遍,果何益哉!
余谓耿恭拜井而出泉,鲁阳挥戈而驻日,诚之所感,只在须臾,七日之期,尚为差远。
十千之鱼,得闻佛号,而为十千天子;
五百之蝠,因乐法音,而为五百圣贤。
蟒因忏而生天,龙闻说法而悟道。
古人岂欺我哉!
三藏教乘者,权教也,实际理地者,唯此一事实也。
唯佛世尊是究竟法,而一切法者,为众生设也。
今不藉权教,启迪初机,而遽欲臻实际理地者,不亦见弹而思鸮炙乎?
此善惠大士所谓「渡河须用筏,到岸不须船」也,其不然乎!
佛法化度世间,青天白日,而迷者不信,是犹盲人不见日月也,岂日月之咎哉!
但随机演说,方便多门未易究耳。
学者人习射,久久方中。
柏大士云:「存却败,放逸全乖,急亦不成,缓亦不得,但知不休,必不虚弃」。
白乐天宽禅师:「无无證,何异凡夫」?
师曰:「凡夫无明,二乘执著,离此二病,是曰真修。
真修者不得勤,不得忘,勤则近执著,忘则落无明,此为心要耳」。
此真初学入道之法门也。
或谓佛教有施食真言,能变少为多,七粒变十方之语,岂有是理?
余曰:「不然。
子岂不闻勾践一器之醪,而众军皆醉;
栾巴一噀之酒,而蜀川为雨?
心灵所至,而无感不通,况托诸佛广大愿力,廓其善心,变少为多,何疑之有?
妙哉,佛之知见广大深远,具六神通。
唯其具宿命通,则一念超入于多劫;
唯其具天眼通,则一瞬遍周于沙界。
且如阿那律小果声闻尔,唯具天眼一通,尚能大千世界,如掌中,况佛具真天眼乎?
舍利弗亦小果声闻尔,于弟子中但称智慧第一,尚能人根器,至八千大劫,况佛具正遍知乎?
唯其知见广大深远,则说法亦广大深远矣,又岂凡夫思虑之所能及哉!
试以小喻大。
是人也,有大明者,有极愚鲁者。
明者,于上古兴亡治乱之迹,六经子史之论,事皆能知。
至于海外之国,虽不及到,及可观书以知之。
极愚鲁者,诚不知也,又安可以彼知者为诞也?
一自佛法入此之后,间有圣人出现,流通辅翼。
试摭众人耳目之所闻见者论之。
如观音菩萨示现于唐文宗朝,泗洲大圣出现于唐高宗朝。
婺州义乌傅大士齐建武四年乙丑五月八日生时,有天竺僧嵩头陀来谓曰:「我昔与汝毗婆尸佛所同发誓愿,今兜率天宫衣钵见在,何日当还」。
命大士临水观形,见有圆光宝盖。
大士曰:「度生为急,何思彼乐乎」?
行道之时,常见释迦金粟、定光三如来,放光袭其体。
虢州阌乡万回法云公者,生于唐贞观六年五月五日
有兄万年,久征辽左
相去万里,母程氏思其信音。
早晨告母而往,至暮持书而还。
丰干禅师,居常骑虎出入,寒山、拾得为之执侍。
明州奉化布袋和尚,坐亡于岳林寺,而复现于他州。
宋太始初志公禅师,乃金城宋氏之子。
数日不食无饥容,语多灵应
晋石勒时佛图澄,掌中照映千里。
镇州善化临终之时,摇铃腾空而去。
五台邓隐峰,遇官兵吴元济交战,飞锡乘空而过,两军遂解。
嵩岳戒法元圭禅师仰山释迦,有罗汉来参,并受二王戒法破灶堕之类,皆能證果鬼神。
达磨大师一百五十馀岁,灭于后魏孝文帝太和十九年,葬于熊耳山
后三岁,魏宋奉使西域,遇于葱岭,携一革履,归西而去。
孝庄闻奏,启坟观之,果只一履存焉。
文珠师利灭度后,四百年犹在人间。
天台南岳,罗汉所居,应供人天,屡显圣迹。
汀州南安岩主,灵异颇多。
潭州华林善觉禅师武宁新兴严阳尊者,俱以虎为侍从
道宣律师持律精严,感毗沙门天王之子为护戒神,借得天上佛牙,今在人间。
徽宗皇帝初登极时,因取观之,舍利隔水晶匣,落雨点。
故《太平盛典》有御制颂云:「大士释迦文,虚空等一尘。
有求皆感应,无刹不分身。
玉莹千轮,金刚百炼新。
我今敬礼,普愿济群伦」。
皇帝知余好佛,而尝为余亲言其事。
前所摭诸菩萨圣人,皆学佛者也。
余所谓若使佛有纤毫妄心,则安能摄伏于具神通圣人也?
释有如弥天道安、东林慧远、生、融睿,陈慧荣、隋法显梁法云、智文之徒,皆日记数万言,讲则天华坠席,顽石点头,亦岂常人哉。
李长者、龙居士,非圣人之徒欤?
孙思邈写《华严经》,又请僧诵《法华经》。
吕洞宾参禅设供。
彼神仙也,岂肯妄为无益之事乎?
况兹凡夫,敢恣毁斥?
但佛之言,表事表理,有实有,或半或满,设渐设顿,各有攸当,茍非具大信根,未能无惑。
亦犹吾儒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而《春秋》石言于晋,神降于莘
《易》曰:「见豕负涂,载鬼一车」。
此非神怪而何?
孟子不言利,而曰「善教得民财」,于宋受兼金,此非利而何?
盖圣人之言,从权适变,有反常而合道者,又安可以前后异同之言议圣人也?
诸同志者,幸于佛祖之言详披谛信,真积力久,自当證之,方验不诬。
天下人非之,而吾欲正之,正孟子所谓「一薛居州,独宋王何」。
余岂有他哉,但欲以公灭私,使一切人以难得之身,知有无上菩提,各识自家宝藏,狂情自歇,而胜净明心,不从人得也,吾何畏彼哉!
晋惠帝时,王浮伪作《化胡经》,盖不知佛生于周昭王二十四年,灭于穆王五十二年,历恭、懿、孝、夷、厉、宣、幽、平、桓、庄、僖、惠、襄、顷、匡、定一十六王,灭后二百四十二年,至定王三年方生老子
过流沙时,佛法遐被五天竺及诸邻国,著闻天下,已三百馀年矣,何待老子化胡哉?
吕夏卿序《八师经》曰:「小人不知刑狱之畏,而畏地狱之碜。
虽生得以欺于世,死亦不免于地下矣。
今有人焉,奸雄气焰足以涂炭于人,而反不敢为者,以有地狱报应不可逃也。
若使天下之人,事无大小,以有因果之故,比不敢自欺其心,善护众生之念,各无侵凌争夺之风,则岂不刑措而为极治之世乎?
谓佛无益于天下者,吾不信矣」。
谅哉!
人天路上,以福为先,生死海中,修道是急。
今有欲快乐人天而不植福,出离生死而不明道,是犹鸟无翼而欲飞,木无根而欲茂,奚可得哉?
古今受五福者非善报而何?
六极者非恶报而何?
此皆过去所,而于今受报,宁不信哉!
或云「天堂是妄造,地狱非真说」者,何愚如此!
佛言六道,而人、天、鬼、畜,灼然可知。
四者既已明矣,唯罗、地狱二道,但非凡夫肉眼可见耳,岂虚也哉?
只如神怪之事,何世无之,亦涉史传之载录,岂无耳目之闻见?
虽愚者亦知其有矣。
人多信于此而疑于彼者,是犹终日数十而不知「二五」也,可谓贤乎?
曾有同僚谓余曰:「佛之戒人不食肉味,不亦迂乎?
试与公详论之。
鸡之司晨,狸之捕鼠,牛之力田,马之代步,犬之司禦,不杀可也;
猪羊鹅鸭水族之类,本只供庖厨之物,茍为不杀,则繁植为害,将安用哉」?
余曰:不然。
子未知佛理者也,吾当为子言其涯略。
章明较著,善恶报应,唯佛以真天眼,宿命通,故能知之。
今恶道不休,三涂长沸,良有以也。
一切众生,递相吞啖,昔相负而冥相偿,岂不然乎?
且有大身众生,鲸、鳌、师、象、巴蛇、鲲鹏之类是也;
细身众生,蚊蚋、蟭螟、蝼蚁、蚤虱之类是也。
品类巨细虽殊,具一性也。
人虽最灵,亦只别为一类耳。
傥不能积善明德,识心见道,瞀瞀然以嗜欲为务,成就种种恶业习气,于倏尔三二十年之间,则与彼何异哉?
迦楼罗王展翅阔三百三十六万里,阿修罗王身长八万四千由旬,以彼观之,则此又不直毫末耳。
安可以谋画之差大,心识之最灵,欺他类之渺小不灵,是恣行杀戮哉?
只如世间牢狱,唯治有罪之人,其无事者,自不与焉。
智者终不曰建立郡县,设官置局,不可闲冷,却须作一两段事,往彼相共闹热也。
今虽众生无尽,恶道茫茫,若无冤对,即自解脱,复何疑哉?
若有专切修行,决欲疾得阿耨菩提者,更食众生血肉,无有是处。
唯富贵之人、宰制邦邑者,又须通一线道。
陆亘大夫南泉云:「弟子食肉则是?
不食则是」?
南泉曰:「食是大夫禄,不食是大夫福」。
宋文帝求那跋摩曰:「孤愧身徇国事,虽欲斋戒不杀,安可得也」?
跋摩曰:「帝王与匹夫所当异。
王者,但正其出言发令,使人神悦和;
人神悦和,则风雨顺时;
风雨顺时,则万物遂其所生也。
以此持斋,斋亦至矣;
以此不杀,德亦大矣。
何必辍半日之餐,全一禽之乎」?
抚几称之曰:「俗迷远理,僧滞近教,若公之言,真所谓天下之达道,可以论天人之际矣」。
由是论之,王公侯有大恩德,陶铸天下者,则可矣;
士庶之家春秋祭祀,用之以时者,尚可忏悔。
圆颅方服者,承佛戒律,受人信施,而反例尘俗,饮酒食肉,非特取侮于人,而速戾于天;
亦袈裟下失人身者,是为最苦,忍不念哉?
吾儒则不断杀生,不戒酒肉,于齑则但言「慢藏诲盗」而已,于淫则但言「未见好德好色」而已,安能使人不犯哉?
佛为之教,则彰善瘅恶,深切著明,显果报,地狱,极峻至严,而险诐强暴者尚不悛心,况无以警之乎?
然五戒但律身之粗迹,修行之初步,若升高必自下,若陟遐必自迩,求道證圣之人,亦未始不由此而入也。
至于亡思虑,泯善恶,融真妄,一圣凡,单传密印之道,又非可以纸墨形容而口舌辩也。
文章盖世,止是虚名;
势望惊天,但增业习。
若比以定慧之,治本有之神明,为过量人超出三界,则孰多于此哉!
士农工商,各分其业;
富寿夭,自出前定。
佛法虽亡,于我何益?
佛法虽存,于我何损?
功名财禄,本系乎,非由谤佛而得;
荣贵则达,亦在乎时,非由斥佛而致。
一时之间,操不善心,妄为口祸,非唯无益,当后患何?
智者慎之,狂者纵之,六道、报应、胜劣所以分也。
余非佞也,偕诸有者,背尘合,同底于道,不亦尽善尽美乎?
或有阐提之性根于心者,必不取于是,余无恤焉(《护法论》,日本大正大藏经第五十二卷。)
烬:原无,据右引补。
黄御史集序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一九、《诚斋集》卷七九、《永乐大典》卷九○七
余在中都,于书馆及士大夫家见唐人诗集,略及二百馀家,自谓不贫矣。
逮归耕南溪之上,永丰明府莆阳黄君沃又遗余以其祖御史公文集,其诗尤奇,盖余中都时所未见也。
诗至唐而盛,至晚唐而工,盖当时以此设科而取士,士皆争竭其心思而为之,故其工后无及焉。
时之所尚,而患无其才者,非也。
诗非文比也,必诗人为之,如攻玉者必得玉工焉。
使攻金之工代之琢,则窳矣。
而或者挟其深博之学,雄隽之文,于是檃栝其伟辞以为诗,五七其句读,而平上其音节,夫岂非诗哉!
至于晚唐之诗,则寱而诽之曰:「锻鍊之工不如流出之自然也」。
谁敢违之乎?
御史公之诗如《闻新雁》「一声初触梦,半白已侵头」,「馀灯依古壁,片月下沧洲」;
如《游东林寺》「寺寒三伏雨,松偃数朝枝」;
如《上李补阙谏草封》「山药朝衣施,衲僧如退居。
青山寒带雨,古木夜啼猿」,此与韩致光、吴融辈并游,未知其何人徐行后长者也。
永丰君自言其集久逸,其父考功公始得之,仅数卷而已。
其后永丰又得诗文五卷于吕夏卿之家,又得逸诗于翁承赞之家,又得铭碣于浮屠老子之宫。
御史公之时,岂自知其诗文之传不传哉!
然二百年间几乎泯矣,而复传于二百年之后,然则士之所立,顾其可传与否耳。
其不传也,奚以戚?
其复传也,奚以欣?
余于是独有得焉。
余见士大夫子孙承家百年而不毁者或寡矣,永丰君能力求其祖之诗文于二百年之前,其可尚也夫。
永丰之士有曾时杰与其犹子晞说者得此书,又欣然刻印以供士君子之好古书者,其又可尚也夫!
按《唐·艺文志》,御史讳滔字文江光启中四门博士,其集旧曰《黄滔集》云。
刘羲叟可试秘校吕夏卿可试秘校石州军事推官馀如故制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五、《文恭集》卷一八
敕:某等奋自髦彦,名有学术。
羲叟早膺诏举,献策开边;
夏卿向自宾兴,以文入彀。
或试员于列寺,或随牒于远方。
会置局以修书,俾和铅而参职。
观所举者,咸吾近臣。
稔闻约史之劳,加有奉祠之恪,熙成均庆,典领为言,用升宾幕之资,对服书筵之旧。
姑为渐陆,勉济成编。
让转左丞劄子嘉祐五年七月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宋景文集》卷二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郑州市
右,臣今月十八日,本州进奏院递到官诰敕牒各一道,以《唐书》了毕,转臣尚书左丞
闻命警惧,不知所舍。
臣自庆历中受诏纂修,与诸儒讨论,首尾才及六年,便值臣差任出外。
虽朝廷许将史草自随,悉力编纂,其如极边事务,荒废转多。
皇祐中史未有绪,蒙朝廷差欧阳修分总纪志,与臣共力。
臣任益州日,烦差使臣督趣列传残卷。
及移郑州,又蒙遣编修官吕夏卿乘驿就臣商较同异,催促了当。
历一十七年,书克奏上。
书成淹延,职臣之罪。
至如欧阳修撰列纪志等众篇,各有法度,方成一家。
范镇、王畴以下,撰次精该。
一代大典,非等不成。
臣去书局已十有一年,撰之时,不与诸儒研确;
成书之日,又不与伏奏殿廷。
臣于修书之勤,十不得一二。
若然,臣有稽延之罪,无编次之勤,不可与等均赏。
伏乞陛下收还臣此来恩命,只旌赏以下诸儒,庶责赏分明,允惬公议。
金紫光禄大夫黄公墓志铭1180年8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一、光绪《重纂邵武府志》卷二八、民国《重修邵武县志》卷二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星子县
淳熙六年春正月端明殿学士黄公寝疾于邵武故县之私第。
熹往问其起居,谒入,公正衣冠,举扶起坐,顾中子瀚召熹入。
至则又扶以立,辱与揖让为礼,共坐食饮,恭谨不懈如常时。
卒食,又扶而起,涕泣为熹言曰:「中也先考妣之藏久未克识,盖不敢轻以属人。
今以累子,子其为我成之」。
熹顿首辞谢,不敢当,而公命之不置。
熹惧以久劳公,则不敢辞而受命以出。
归,又以书辞,未报而公薨。
诸子遣使来讣,且致遗命,以同郡李君吕之状来。
熹既哭公尽哀,且念今则无所于辞,乃考其状而附以所闻,为列其事曰:谨按右宣义郎致仕、赠金紫光禄大夫黄公讳崇字彦高,其先光州固始人
十一世祖膺避地闽中,今为邵武军邵武县人
曾祖扆有隐德,为乡里所尊。
晚以子仕登朝,授太常丞以卒。
知制诰吕公夏卿实铭其墓。
后以孙履为尚书右丞,累赠司徒
祖汝臣,不仕。
父豫,用右丞奏为右承务郎,皆以孝谨闻于乡党。
公自幼力学,日诵千言,人谓是且大其门矣。
既长,承务公任以家事,于是无复进取意。
既孤而贫,悉力治丧,不以累其昆弟,而所以为礼者无不备,观者叹息。
孙夫人春秋高,性严而多病。
公致养勤剧,得其驩心。
邻家有李永者,尚气节,雅敬慕公。
察公养亲之意有馀而力不足,请助公以经纪。
公亦信之不疑,竭赀付之,一不问其出入,如是者十有五年
李衔公德,将死,感慨执公手曰:「子吾父也」。
公之兄客游以疫死,人无敢往视之者。
公独毅然告行,千里还柩,视其橐,得馀赀尚百馀万,悉奉以归其丘嫂,不以一毫自私。
平居恭俭自守,不妄取予。
至其教子择师,虽辍衣食无所爱。
由是二子皆举进士,及公时取高科,以德业风概各有闻于当世。
既又并登朝列,遇郊庆,奏公为右宣义郎而致其事。
公乘安车东西就养,二子皆孝谨笃至。
诸孙满前,晨夕所以奉养娱乐公者甚备,乡党荣之。
绍兴癸酉正月十九日,以疾卒于南剑州沙县之寺舍,享年八十有一。
其年十月,葬于九墩先茔之次。
建安游氏,先卒,亦以二子故追封孺人
一女,适贡士刘纪。
公卒时,端明公方以某官通判建州事,而季子章亦以某官知沙县事。
其后端明公被遇太上皇帝,擢馆职郎曹史官,摄赞书命,兼司业祭酒侍讲,历工、吏、兵、礼部侍郎,又以府教授给事中兵部尚书事今上皇帝,侍读禁中,正色立朝,声烈甚茂。
以显谟、龙图阁学士退老于家,天子又乞言焉,即拜端明殿学士
恩礼殊渥,而海内有识之士亦莫不归心焉。
沙县屡宰剧邑,有能称。
然不肯媚事权豪,后以御史中丞汤鹏举荐入台为主簿,以又持论不阿而去。
提举福建路常平茶事,知台州,所至声绩皆可纪。
以是累赠公至金紫光禄大夫夫人启封本郡。
而孙曾仕者又十馀人,然后乡人知公所以遗其子孙者为无穷也。
李君又言,「吕以婿公孙女,尝得拜公堂上。
间窃窥观公之为人,望之俨然,即之温然,危坐竟日无惰容。
虽遇臧获,不妄言笑。
自少至老如一日」。
熹以是又知端明公德之盛,所以没身于礼而不倦者为有自来也。
呜呼,公其亦贤矣哉!
敬为作铭,铭曰:
司徒之德,浃于州乡。
矧其孙曾,弗俊以良。
光禄之贤,克笃其庆。
隐耀弗章,及子而盛。
其盛伊何,学士尚书
介也英英,亦假节符。
国庆所覃,逮其考庙。
结紫垂黄,天子有诏。
匪爵之贵,惟德之褒。
保而弗坠,有积弥高。
我思古人,恍其对接。
承命作铭,用亶来叶。
进新修唐书表嘉祐五年七月戊戌提举编修曾公亮作)1061年7月12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四、《欧阳文忠公集》卷九一、《新唐书》卷末附录、《文翰类选大成》卷一四二、《四续古文奇赏》卷九、同治《永丰县志》卷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公亮言:窃惟唐有天下,几三百年。
其君臣行事之始终,所以治乱兴衰之迹,与其典章制度之英,宜其粲然著在简册。
而纪次无法,详略失中,文采不明,事实○落。
盖百有五十年,然后得以发挥幽昧,补缉阙亡,黜正伪谬,克备一家之史,以为万代之传。
成之至难,理若有待。
臣某中谢。)伏惟尊号皇帝陛下,有虞、舜之智而好问,躬大禹之圣而克勤,天下平和,民物安乐。
而犹垂心积精,以求治要,日与鸿生旧学,讲诵六经,考览前古。
以谓商周以来,为国长久,惟汉与唐,不幸接乎五代,衰世之士气力卑弱,言浅意陋,不足以起其文,而使明君贤臣俊功伟烈,与夫昏虐贼乱祸根罪首,皆不足暴其善恶,以动人耳目。
诚不可以垂劝戒,示久远,甚可叹也。
乃因迩臣之有言,适契上心之所闵。
于是刊修官翰林学士欧阳修端明殿学士宋祁,与编修官知制诰范镇,臣王畴集贤校理宋敏求秘书丞吕夏卿著作佐郎刘羲叟等,并膺儒学之选,悉发秘府之藏,俾之讨论,共加删定,凡十有七年,成二百二十五卷。
其事则增于前,其文则省于旧。
至于名篇著目,有革有因,立传纪实,或增或损,义类凡例,皆有据依,纤悉纲条,具载别录。
公亮典司事领,徒费日月,诚不足以成大典,称明诏,无任惭惧战汗屏营之至。
乞差编修官西京检讨唐已来奏牍案簿奏至和二年十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八一、《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三二
自汉而下,惟唐享国最久,其间典章制度,本朝多所参用。
所修《唐书》新制最宜详备,然自武宗以下并无实录,以传记别说考正虚实,尚虑阙略。
西京内中省寺、留司御史台及銮和诸库,有唐朝至五代已来奏牍案簿尚存,欲差编修官吕夏卿诣彼检讨
唐欧阳琟碑跋(〔大历十年〕)1064年5月29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五、《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四○、《集古录》卷七、《六一题跋》卷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欧阳琟碑》,颜真卿撰并书。
余自皇祐至和以来,颇求欧阳氏之遗文,以续家谱之阙。
既得颜鲁公《欧阳琟碑》,又得郑真义《欧阳谌墓铭》,以与家所传旧谱及《陈书》、《元和姓纂》诸书参较,又问于吕学士夏卿
夏卿世称博学,精于史传,因为余考正讹舛,而家谱遂为定本。
然独琟碑所失者四:颜公书穆公封山阳郡公吕学士云陈无山阳郡山阳楚州是也,当梁、陈时,自为南衮州,而以连州阳山郡
然则《陈书》及旧谱皆云穆公封阳山公为是,而颜公所失者一也。
旧谱皆云坚石子质南奔长沙,颜公云自景达始南迁,其所失者二也。
欧阳生前汉以来诸史皆云字和伯,而颜公独云字伯和
二字义虽不异,然当从众,又颜氏独异,初无所据,盖其缪尔。
其所失者三也。
《元和姓纂》及《谌铭》皆云胤,约之子,而颜公独以为纥子,其所失者四也。
琟之世次不应舛乱如此,盖谌之卒葬在咸亨上元之间,去率更未远,真义所志,宜得其实。
琟卒大历中,唐之士族遭天宝之乱,失其谱系者多,颜公之失,当时所传如此,不足怪也。
治平元年夏至日书。
铭阙其末数句,不补。
唐俞珣书陈果仁告身并舍宅造寺疏跋(〔大中八年〕)1063年8月11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七、《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四二、《集古录》卷九、《六一题跋》卷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陈果仁告身,并妻轸静缘舍宅造寺疏附。
疏后题云「明政二年」。
按《隋唐·炀帝本纪》,大业十一年十月东海贼帅李子通拥众渡淮,僭称楚王建元明政
明政二年,乃大业十二年也。
《唐高祖实录》,武德二年四月隋禦卫将军陈棱江都降,即以总管
九月李子通,陷江都,国号建元明政
明政二年武德三年矣。
二说不同如此。
吕夏卿为余言,若以大业十二年子通号之二年,则江都方乱,炀帝安得南幸?
而唐《实录》陈事可据,则明政二年当为武德三年也,《隋书》缪矣。
果仁终始事迹不显,略见于《隋书》,云唐初太仆丞元祐将,炀帝已遇弑,沈法兴、果仁共杀祐,起兵据江表。
法兴自称总管大司马录尚书事,承制置百官,以果仁为司徒
其事止见此尔。
开元中僧德宣为果仁记舍宅造寺,载其世家颇详,而其功阀、官爵、岁月多缪。
德宣言中毒以死,而宅疏言见屠戮,当以宅疏为是。
德宣文辞不足录,独采其世次事迹终始著之,俾览者覈其真伪,而少益于广闻。
《炀本纪》、《高祖实录》皆唐初人所撰,而不同如此,何哉?
嘉祐八年岁在癸卯八月十一日书。
太常因革礼序(〔治平三年〕)1065年9月4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修等闻,昔秦燔灭诗书,而礼乐尤其所恶,故汉兴二百馀年,而郊祀之礼听于方士,乘舆所御不过袀服。
及至显宗,然后发愤太息,凿空耕荒,以有三壅七郊、百官备物、辂车衮冕,以祀天地,养三老五更于学,然后学世有述焉。
汉末丧乱,永平遗文复就湮灭,而江左学者犹能言之。
萧梁之时,日不暇给,犹命陆连、贺玚等五人分治五礼。
及至隋文,天下初合,享国日浅,亦能于兵烬之馀收集南北仪注,为百三十篇。
唐兴,得以沿袭,为贞观显庆开元之礼。
古之君子于战伐崎岖之中,犹不忍礼乐之废,茍有一日之安,则相与戮力讲求,其勤如此。
宋有天下,承平百年,宪章文物,远迹三代。
而观书于太常者,独有《开宝通礼》得为完书,其馀颠倒脱落,无所考證,至不及汉唐者,有司失职,学者不讲之过也。
太祖皇帝始命大臣约唐之旧,为《开宝通礼》,事为之制,以待将来。
其后更历三朝,随事损益,与《通礼》异者十常三四。
茍新书不立,而恃《通礼》以为备,则后世将有惑焉。
天圣中礼官王皞等论次已行之事,名曰《礼阁新编》,其后贾昌朝等复加编定,名曰《太常新礼》。
而《礼阁新编》止于天禧之五年,《太常新礼》止于庆历之三年,又多遗略,不能兼收博采,以示后世。
而二书之外,存于简牍者尚不可胜数,付之胥史,日以残脱。
嘉祐中臣修以为言,而先帝以属修与凡礼官,命臣辟、臣洵专领其局。
始自建隆以来,讫于嘉祐,巨细必载,罔罗殆尽。
以为《开宝通礼》者,一代之成法,故以《通礼》为主而记其变,其不变者则有《通礼》存焉。
凡变者皆有所沿于《通礼》也,其无所沿者谓之新礼,《通礼》之所有而建隆以来不复举者,谓之废礼。
凡始立庙皆有议论,不可以不特见,谓之庙仪,其馀皆即用《通礼》条目。
为一百篇以闻,赐名曰《太常因革礼》。
虽不足以称先帝考礼修业、传示无极之意,犹庶几于守职不废,以待能者。
尚书吏部侍郎参知政事提举编纂欧阳修龙图阁直学士尚书兵部侍郎侍读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事臣李柬之龙图阁直学士左谏议大夫侍讲崇文院检封官、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事臣吕公著尚书工部郎中知制诰、兼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事臣宋敏求尚书屯田员外郎、充集贤殿修撰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事臣孟阳尚书度支员外郎、直秘阁兼充史馆检讨、同知礼院丞事吕夏卿尚书祠部员外郎、充秘阁校理、同知礼院李育秘书丞、充集贤校理、同知礼院陈绎太常博士礼院编纂姚辟,守霸州文安县主簿、礼院编纂苏洵等谨上。
按:《太常因革礼》卷首,宛委别藏本。
吕夏卿韩维实录检讨官奏嘉祐八年七月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九、《宋会要辑稿》运历一之一五(第三册第二一三五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史院日历未修者积十馀年。
今将修先朝实录,而日历未备,检讨阙官。
请以祠部员外郎、直秘阁吕夏卿太子中允秘阁校理韩维兼职。
宗庙祠祭斋郎室长亦当受誓戒斋宿奏治平二年二月 北宋 · 范镇
 出处:全宋文卷八六七、《宋会要辑稿》礼一五之四(第一册第六五二页)
中书送下史馆检讨吕夏卿等奏:「伏见宗庙之祭,有司摄事,公卿、祠官先之以誓戒,后之以斋宿,其严奉之礼不为不至。
然于酌奠之际,庙室之外旧有亲事官侍立,各直其室,事毕则扫除扃闭。
伏缘使令之人无暇盥洁,而往来祖宗神主之前,甚为轻亵,论其严奉之意,本末似不相称。
欲乞自今宗庙祠祭,令太常寺先差室长斋郎八人亦受誓戒斋宿,各掌一室内外之事,及赞太祝宫闱令安奉神主。
每神主未出之前、已入之后,令亲事官依旧扫除启闭。
如此,则宗庙极于严奉,设官不为虚名」。
臣等参详,每岁时享宗庙,乞令宗正寺太庙室长斋郎八人,同宫闱令设祭器、荐香灯、安奉神主。
仍令前七日受誓戒,前三日致斋。
又缘在京斋郎室长全少,或遇阙人,令本庙捧俎,斋郎室长或阙人,即令宗正寺预牒流内铨权差选人,其致斋日依祠官例给饮食。
师经题后 北宋 · 文同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四、《丹渊集》卷二一
佛书载地狱事,谓与人间造罪业而死入此者,大小相较,各以苦恼报,无毫发差谬者。
具言所以为报之状,种种怪异,初若不可信,然往往呈露以警动世俗,是果然矣。
吾友直阁吕缙叔叙《八师经》,述陈氏子事迹甚详密,乃言其自见闻也如此。
缙叔性坚正,其语且不妄,予遂得此本持归蜀,愿镂板以传布。
庶当世有乖矞暴戾、务为不逞者,虽曰已幸免国刑,逃天祸,完皮革以就死,亦使其知幽阴之中法令,悽楚惨虐,不可得而茍脱矣。
以恐惧故,或能易心改行,以自忏首,乃此今人归依之明效大验也。
楞严道人继舒师,善化人者,人大信之,可主此事,付此